由李玉萍

（又名李紫玉，现为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，海南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，海南日报书画艺术研究中心主任）

主理的海南日报书画艺术研究中心

开设的《玉见翰墨》专栏

今天推出新一期内容

从牌坊的书迹

感受海南久远浓郁的文化积淀

和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发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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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6月5日《海南日报》B08/B09版版面图↑

牌坊是中华特色建筑文化之一，每一座牌坊都是人们某种特定情感的物化表象。细看海口市区的牌坊，有古“坊”的留存，也有新“坊”的落成，它们夹杂于现代城市的高楼大厦之中，超越空间的限制，成为与我们对话的平台。通过这些牌坊，我们看到了海南久远浓郁的文化积淀和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发扬。

据清末《琼山县志》记载，琼山地区“名存实牌名录”就有300多座牌坊，据明代《正德琼台志》中记录的牌坊，仅澄迈县老城镇就有40多座。《琼山县志·坊表》记载：仅府城内外，就有坊表87个之多。“牌坊”是海南重要的文化符号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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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牌坊迁新地址

现海南省博物馆二楼的西环廊中，有三座牌坊仿品展示其中，供人们观摩。据省博物馆副馆长王辉山介绍，这三座牌坊仿品是根据海南现存牌坊的三种不同形制，选取最具代表性的三座牌坊，于2017年用仿石材质制作，展示、陈列于此的，挺秀牌坊就是其中之一。

海南年代最古老牌坊之一挺秀牌坊上的“挺秀”二字为凹字楷书。

挺秀牌坊初建于明朝天顺五年（1461年），是海南年代最古老的牌坊之一，现立于海口的挺秀公园内，挺秀公园因此而得名。挺秀牌坊原址为海口市秀英区挺秀村，此村在历史变迁中早已不复存在，牌坊也是草藤裹身。2013年，海口市政府在修建公园时，将挺秀牌坊迁入，将城市古文物运用到现代城市建设中，巧妙实现了传统文化与现代城市文明的融合。牌坊也将得到更为精心的保护。

挺秀牌坊形制为四柱三间牌坊，由火山石砌垒组合而成，无顶。这座古老的牌坊，因坊额铭文楷书“挺秀”二字，被称为 “挺秀坊”，其意义深远，希望该地为钟灵毓秀之地，人杰地灵之所。

“挺秀”二字为凹字楷书，字体雄伟、丰腴开朗，墨韵饱满，风格厚重且透着一股沉着飞扬之感。它的书法风格非常有特色，一是行笔上，藏露结合，自由自在，在楷书的写法上，巧思灵动，收笔处运用了行书的笔法，进行飞白处理，尤显其酣畅淋漓的快意笔力。二是章法处理上，两字很密，间距紧凑，看上去紧紧相依，彰显着力量和劲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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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街牌坊藏奇笔

海口城里的古牌坊，老街小巷更值得一探。如今已火出圈的骑楼老街中山路，热闹非凡，在中山路尽头，不经意右拐，步入富兴街的小巷，惊喜与我不期而遇，西天庙就在眼前。

建于市井之中的西天庙红墙绿瓦，古朴厚重。据庙里现存的乾隆三十年（1765年）刻立的《重修西天庙》碑记载，西天庙始建于明代隆庆年间，后屡毁屡建，目前基本保留着清代的建筑风格。2022年进行大规模的清理后，西天庙恢复了庙宇的空旷与安静。偶能见到三两位市民进来点香祭拜、祈福，与庙外市井的喧嚣对比强烈。西天庙是一座蕴藏丰富人文历史的民间神庙，其主祀是被学术界誉为明清海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王佐。

西天庙的大门是一座牌坊，步入牌坊就进入了西天庙封闭式的前院中。西天庙牌坊是一座四柱三间冲天式牌坊，以青石雕刻而成，东西两侧门额上有龙凤浮雕横匾，精工细雕，生动形象，内涵丰富，充满了民俗艺术风格。

最吸引我眼球的，是牌坊坊额上 “西天庙”三个大凸字，据资料系出自清代琼籍探花、著名书法家张岳崧之手。张岳崧是被学术界誉为明清海南四大才子之一的“书绝”。科举时代的他，是海南独一无二的探花，其书法必是高人一筹的。今定安县博物馆尚保存张岳崧手书的条幅、对联（多幅）等作品，还有抄本、匾额以及各种印章等等。诗人张维屏在《艺谈录》中，把张岳崧、冯敏昌、黎简、吴荣光称为粤东百余年书法四大家。张岳崧的书法，很受人喜爱，前人说他的书法“得晋唐诸家奥秘，临仿各造精妙，片楮只字，人争宝之。”可见他书法水平之高。

高林村内的张岳崧雕像。

“西天庙”三字是张岳崧的行书榜书作品，气势宏伟，沉稳厚重中不乏灵动，蓄劲健之气，奇笔妙绝，功力不凡，深得颜鲁公大字之妙，又蕴二王之笔意。“西”字笔画粗重有力， “飞白”笔法运用恰到好处，线条变化丰富，极具美感，使原本笔画简单的字，变得浑厚又灵动。“天”字遒美清劲，逸趣蔼然，笔蓄二王之意。“庙”字笔墨饱满，笔画虽肥而筋骨内含，不郁不滞，与“西”字呼应，浑然天成。三字整体帖味浓郁，与时人多好碑味的书风形成反差，极具鲜明的个人书法面目。细细品味，此三字榜书作品与他所留存的多幅行书作品风格极为一致，均以二王、颜体为底，参以米芾的用笔之态，生动变化，厚重中富有劲健灵动之气。整个牌匾雕工精湛，飞白笔画雕得丝丝生动，笔意交代清晰、饱满，是难得一见的珍品。

张岳崧的行书榜书作品“西天庙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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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迹里的瀛海人文

人们常说，在海南凭古怀幽，一定要去五公祠。五公祠素有琼台胜境之雅誉，可蔚为瀛海人文之壮观。在五公祠的南门广场上，矗立着一组雄伟的石雕牌坊，由一座五柱三间牌坊和两座两柱单间牌坊组成。据五公祠管理处工作人员介绍，此组石雕牌坊由天津大学设计学院设计，于2019年建设完工交付使用，是五公祠新增添的人文景观之一，是一组“年轻的”石牌坊。

牌坊坊额上金光闪闪的三个大字 “五公祠”为启功墨迹。启功先生是当代文化巨匠、书法大家。他的书法见诸笔墨，达于心灵，功力深厚，自成一派。

五公祠南门石雕牌坊坊额的“五公祠”三字为启功先生墨迹。

据五公祠管理处工作人员介绍，牌坊坊额上的“五公祠”三字为启功先生于上世纪90年代初，为新建的五公祠陈列馆题写的墨迹节选。原作品为 “五公祠陈列馆”五字，建筑牌坊时，节选前三字，镌刻于牌坊坊额之上。

牌坊坊额“五公祠”三字为凹字阴刻，行书字体，虽是从启功先生的墨迹中节选，但气韵连动，意蕴相接，大小比例完美。章法布局完整，字体外柔内刚，清隽儒雅，与牌坊相得益彰。

牌坊中门两柱上凹字阴刻的楹联“五公英烈气，千古海南潮”为著名学者赵朴初题写。据资料，此联是1994年1月赵朴初先生参观五公祠时书写。题字作品目前镌刻于祠内还有另两处：一处是字体放大数倍后镌刻于古建区的围墙上。另一处是制作成木质对联牌匾，分别挂于海南第一楼前的左右门柱上。牌坊修建时，复又将此精品书法作品镌刻于此。此楹联字体为行书，苍劲有力，极有感染力和张力。用墨浓淡相兼，燥润相杂，墨韵的变化产生了用笔的节奏，出于自然，更具神采，更具艺术性。据资料，赵朴初先生当年创作此联时，可谓一气呵成，上、下联书写仅各沾一次饱墨，故有如此涨墨和飞白的书写效果。实是不经意中见经意的妙举，确是一件难得的书法杰作。

海口市区内石雕牌坊的形制从古至今，不断变化着、发展着。它们见证了文化的繁荣，也见证了城市的变迁与发展。书法文化与牌坊融合，展现了独特的文化气质和别样风姿，它们交相辉映于天涯，为海南增添了厚重的文化底蕴。

原标题：

海口市区的石雕牌坊书迹：

笔蓄千古饱墨

王佐故居牌坊

书迹留存考释

早就听说“海南四绝”之一的“吟绝”王佐的故居在临高透滩村，在明初诗坛上，王佐和孙贲、黄哲、李德、赵介五人，是岭南诗派崛起的代表作家，被誉为“南国五先生”，同时和丘濬、海瑞、张岳崧等被称为“海南四绝”“琼州四贤”。前些日子，我特意前往临高县瞻仰先贤故里。

 “节孝”牌坊 

进入透滩村，映入眼帘的是乡间小路两旁大片的刺桐，郁郁葱葱、直插云霄、美不胜收。所以王佐又号“桐乡”。我坐车顺着蜿蜒的道路一直走到王佐故居，迎面看到的是两座古老的牌坊，一股沧桑的历史感扑面而来。

海南是全国牌坊数量较多的省份，根据《民国琼山县志》的记载，仅海南琼山境内的坊表就有三百座左右，海南岛是名副其实的“牌坊之岛”。海南的牌坊主要以功名、节孝和贞节牌坊为主。而位于海南临高透滩村王佐故居的两座牌坊，分别是第一进的“节孝”牌坊，和第二进的“礼魁”功名牌坊。

王佐画像。

“节孝”牌坊一般是古代经官府批准为表扬节妇孝女而立的牌坊。这里的节孝坊，是为王佐后人王峻极的妻子符氏而立，也是赞扬和纪念其忠义孝节、尊师重教，历经万难送两个孩子进入国子监读书这一壮举。所以清乾隆八年这个“节孝”牌坊应该是符氏的孝女牌坊。

我静静站在牌坊前，感受着跨越时空的文化交融，用心体会历史在这一块土地上留下的痕迹。牌坊相对比较完整，在“节孝”两个大字的两侧，用楷书撰写了立此牌坊的经过：

太子少保承恩公，巡抚广东，广东布政使，雷琼兵备道，琼州府中德太史奉。

临高县知县张□，临高学教论□达，临高学训道李佳淀，五原保陈哲书，廪生王峻极妻符氏立。

乾隆八年岁次癸亥季冬吉旦。

文中叙说了太子少保巡抚广东，临高县知县等为王峻极妻符氏立此牌坊等经过。其中有两个字已经因为风蚀而模糊不清了。太子少保是清代的一个官职，是太子的老师。太师、太傅、太保，都是东宫官职。太师教文，太傅教武，太保保护其安全。少师、少傅、少保分别是他们的副职。承恩公也是一个职位，相当于公爵。“承恩”两个字，是蒙受恩泽的意思，意味着公爵的不劳而获。因此，承恩公与栉风沐雨、出生入死，在军功上得来的公爵，不可同日而语。

  “礼魁”牌坊 

拾级而上，离第一进“节孝”牌坊不远，就是王佐的“礼魁”牌坊了。这个牌坊相较于前一个牌坊更为古老沧桑，或许是年久失修，牌坊下面的廊柱已经难以支撑上面的重量，当地文物保护部门用钢架进行了辅助支撑，以求安全。

“礼魁”牌坊立于明景泰六年，“礼魁”二字是大字楷书，书风庄严肃穆，取法颜真卿《多宝塔》和《麻姑仙坛记》笔意。“节孝”牌坊是清乾隆八年所立，“节孝”二字也是大字楷书，但书法风格上相比“礼魁”二字较灵动，用笔也更为多变，取法颜真卿《金石集帖》笔意，在字形上略显宽扁，风格上有明清楷书的特点。

“礼魁”二字的左右两侧，用楷书记载了奉旨立王佐功名牌坊的情况：

景泰六年岁次□□□吉旦，为道会颜定颐盐场大使皮经，巡检刘顺，训导刘通，推官陈谟，琼州府通判米盈，钦命监察御史彭烈，广东按察司佥事陈廉，临高县知县杨护，主簿罗惟訋，典史柳聚，医学训科丘源，听选官王禄，庠生沙洪书。

广东丁卯科乡贡进士王佐立。

这里风蚀的文字更多，但依稀能辨认出文字内容，景泰是明朝第七位皇帝明代宗朱祁钰的年号，前后共使用了八年。王佐则是景泰六年，即1455年广东乡试进士。该内容为广东庠生沙洪所写，海南第一位进士王佐所立，据史料记载：

景泰六年（1455年）代宗敕令监察御史彭烈、广东按察司检事陈廉、琼州府通判刘米盈、临高知县杨护等特抵透滩村为学魁“两监”之才子王佐修竖礼坊。

这个牌坊是明代宗朱祁钰下令所修，是为王佐作为两监才子的礼坊。两个牌坊最上方都有一个旨字，上面写的是“上曰”，应该是奉旨而设立的。

 王佐故居的两个牌匾 

在王佐故居里面，还分别悬挂着“桐乡”和“王佐故居”两个牌匾。

王佐故居里的米芾集字“王佐故居”。

经笔者考证，“王佐故居”四字应该是米芾作品集字。“王”字取自《蜀素帖》，“佐”字结构不太协调，应该是两边部首拼凑而成。字形上倒是与于右任行书较为接近，但整体书风与另外三字还比较统一。“故”字与《三希堂法帖》中的“故”字较近，应有所调整。“居”取自《苕溪诗帖》，与原帖并无区别。

王佐故居有“桐乡”二字牌匾悬挂在大堂的正中间，虽然没有落款，但据笔者考证，这二字应该是米芾作品集字，并不是后世书家题写。“桐”字应取自米芾《甘露帖》，“乡”字应取自米芾《苕溪诗帖》。

因此，王佐故居中这两个牌匾应为后人集字，而非出自某位书家之手。

参观完王佐故居的牌坊匾额及书迹遗存，我不禁被他的才华所折服，同时也感叹海南历史上并不缺乏这种文人雅士及书法遗迹。无论是东山岭刻石，还是文昌孔庙，乃至潘存故居、张岳崧故居、王佐故居的牌坊与书迹，都向后人展示着海南历史文化的传承与书法艺术的魅力。（注：□为缺字或模糊不清）

来源：海南日报文化周刊

作者：李玉萍 沈速

值班主任：戎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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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容审核：陈菲

责任编辑：陈楚宁 周钰